人间四月天

[周温]冷痛


深夜产物 睡不着的短打 勿深究 欢迎捉虫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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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下年关将至,三日飘雪,整座城端的是一幅银装素裹的好风景。


周子舒在家中闲着,倒是打发了温客行和张成岭出来采购些炮竹、窗花一类的年货。


张成岭平日里都窝在山庄里练武,难得出来一趟,到底是个小孩子,见了好吃的好玩的就走不动道了。



现在这个时候,集市上很是热闹,卖什么的都有。温客行惯着他,要什么都给买,见着稀奇的玩意,还不忘要带一份回去。



逛了许久,温客行右手开始使不上力气,肩膀处隐隐作痛,前几日跟叶白衣一番打斗到底是伤到了,他右肩原本有旧伤,那一晚上叶白衣一刀背拍上去,使这伤加重了不少。


寒冬腊月的天气,他额上竟然出了不少汗,时不时的用衣袖去擦一把,身上一阵阵的发冷,莫不是发热了吧,若真如此,回去可不好交代。



骤变就是在这时,街头表演的人里突然窜了人出来,那人提了刀就要向张成岭脸上砍去,速度之快,让这看热闹的孩子都来不及躲闪。


顷刻之间,温客行甩了扇子出去,将人当场击毙,跑上前去把张成岭护在身后,是毒蝎的人。



街上的行人被这突变吓成一团,慌乱的往各个方向逃离,一时间,热闹的街道乱成了一锅粥。


前方有药人围攻,后方又有暗箭来袭,温客行把张成岭护在身边,几乎没离开过半步,唯恐这小孩被乱箭扎个透心凉。


“温叔!”


张成岭看着那支箭从温客行间上划过,若是刚刚慢了些,恐怕就不是擦破点皮那么简单了。



“快走”



温客行解决了弓箭手,才敢让他走。张成岭自知帮不上忙,得去找师父来才行,踩着流云九宫步回了山庄。



那头俏罗汉与毒菩萨两面夹击,温客行有些招架不住,若是以往,再多上几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,可如今有伤在身,不过才几招,竟然有些发晕,怕不是方才的箭头上抹了什么东西。



眼前越来越模糊,身体的本能反应使他依旧在对招,却扛不住药性发作,昏了过去。


温客行再次醒来的时候,抬眼将四周环视了一番。此处是个水牢,黑漆漆的,只余边角落里燃着几个火把,周遭的石壁上蒙了一层水汽。



寒冬腊月的天气,刺骨的水蔓延至膝盖,身上本来就不多的温度便被全数夺了去。温客行嘴唇已泛了青白色,额上不知是冷汗还是被水打湿的,他生的一幅好皮囊,如今这样,愈发叫人想要怜惜几分。


面前站了一个人,温客行缓了一阵子,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,面容阴厉,正是赵敬的义子蝎王。


“温谷主大驾光临,真是蓬荜生辉。我听说,来时的路上,温谷主正与那张家小子在集市采购年货。果然这人皮披的久了,有了几分人的模样。”



“真是过奖,五十步笑百步罢了,你又算是什么好东西”



“鬼主有这等力气骂人,还是留着待会用吧”蝎王甩了一把衣袖,对身后的二人吩咐道,“好好伺候伺候我们这位贵客,别弄死了,他还有用”



毒菩萨扭着腰肢上前来,葱白的手指抚上温客行的脸颊,道,“温谷主生的一幅好样貌,不知道这张脸迷倒了多少姑娘的芳心”


一旁的俏罗汉听她这话,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,出口呛道,“你一时半刻不发骚,就受不了是不是”



“我只是好心,想来温谷主在青崖山那种鬼地方,不曾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,想帮他一把而已”


多年搭档,毒菩萨话一出口,俏罗汉便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。“你这手段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,次次都这样恶心人”


毒菩萨挑了下眉,一双媚眼递过去,“你这男人婆,有何高招啊”



半晌,一个皮制的卷袋被摊开在桌面上,上面有几十根不同长度的针,不同于大夫治病救人的银针,此针比寻常的要粗上一倍不止。


“前段日子,我奉命北上,寻得了一块极阴冷的物件,便带回来叫人打造了一副针具出来。此针以冰凌制成,入体则化,我上回找人试验,那人不过才三针便活活疼死了,可见这确是个好东西”



俏罗汉抽起一根冰针,行至温客行面前,“当然,寻常人物怎配同您作比,我这好东西,还望鬼主笑纳”



冰针刺入中脘穴,这个穴位就是平时针灸都会感觉到疼痛,更不要说被这等刑具折磨。温客行初时觉得一股寒流入体,顷刻之间,这股寒气便顺着经脉窜到肺部,凌虐身体部位。


毒菩萨那头大笑了几声,笑完才说道,“你总是令我刮目相看,这法子既折磨人又不留伤口,真是件好东西”


冰针下到第五根,温客行垂着头,看不清面色如何,双手已然是青白色,青筋突起,紧紧的攥着铁链,指甲中渐渐的染上紫红色。


行至第十根,温客行呼吸开始急促起来,呻吟声被压在嗓子里,像是堵住了一般,没能流出半分痛吟。全身血液中似乎都流动着碎冰,冰渣划破内里的血管,一路在经脉中游走,最后涌上人最脆弱的心脏位置。


温客行自始至终都没叫出一声来,忍痛这事情,他一向是最为拿手,早在老谷主教他享受疼痛之时,他就学会了忍受。凄厉的叫喊声不会引起任何怜惜,只让施虐者更兴奋,换来更重的折磨,除此之外,再无半点作用。



眼前发黑,地面不断的旋转着,只有冰渣在身体里游走的声音,他感受的愈发清晰。身体不受控制般的颤抖,没有哪一处是不痛的,又冷又痛,真是个折磨人的好东西。



俏罗汉靠近他,看着眼前的人此时不堪一击的模样,不禁觉得畅快,恨恨的发泄道,“鬼主大人,当初虐杀老秦的时候,可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境地”



没等到温客行的回答,她倒是也不意外,那些冰针尽数送与他享受,怕是只剩一口气了,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来回答她的话。


“他动了不该动的人之时,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”



这声音如鬼魅一般,带着阴厉,下一刻,俏罗汉的脖子上便多了一只青白的手,温客行既是万鬼之主,就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。之前一时不慎中药已是大意,若这么久都还能任人宰割,可真是徒有虚名了。


俏罗汉感受到脖间的五根手指不断的攥紧,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,一开始怎么没先把这双手给掰断了。



此时,再多的想法也无济于事。


毒菩萨先是被眼前这场景愣了一下,没料到都已经这样了,温客行居然还能挣脱锁链。随即反应过来,反手拿出武器就要往人身上劈,温客行身形闪的极快,掐着俏罗汉,躲过毒菩萨一招。



毒菩萨一击不成,便再无出招的可能。温客行左手拾起桌面上的最后一根针,反手刺入毒菩萨的脖间,长针插在脖子上,没流一点鲜血出来,正如她所说,极具美感。



这番解决了毒菩萨,便只剩下俏罗汉了。



“我还以为你们四大刺客,皆是貌合神离,今日一见,竟是我错了。你们感情既然这般好,那便到地下去,凑成个四大鬼使,祸乱阴间去吧”



俏罗汉对面的眼睛里尽是疯狂,直到现在她才明白,为什么鬼谷的人都叫他疯子,果然,疯得很,活活像个地狱爬上来的厉鬼。



掐死了俏罗汉,温客行赶着往外出去,方才恍惚间听到周子舒的名字,心中担忧他跟蝎王对上,算算时辰,子时将至,若是钉伤不合时宜的发作的厉害些,恐怕讨不了便宜。


出了这阴暗的牢房,温客行才发现外面竟没多少人守在此处,蝎王也不在,看来蝎王对他这两个手下放心得很,已然离去了。



走了好,那便不会同阿絮碰上了。温客行心中想着,提了力气将守在门口的几个人给杀了。这般剧烈的动作之下,身上的寒痛更是叫嚣起来,雪地上一串凌乱的脚步显得甚是丑陋,破坏了原本洁白的地面。



冰凌渣子划破了不少血管,胸腔中积满了鲜血,温客行吐了两口,血溅在雪地上,弄脏了地面,紧接着,更多的血液从口腔中涌上来,接连不断。到最后,血腥的味道让他止不住的干呕,却再没吐出来什么。


冷冽的寒风拍打在身上,生疼。



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,远处有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,是阿絮吧,是阿絮带他回家来了。



周子舒人未到,白衣剑先至,一剑割了身后人的喉咙,竟是还有一个幸存的守卫。


没等到周子舒到他眼前,温客行便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上,周遭都是他吐出来的血,周子舒到的时候,就是一个躺在血泊里的人。


温客行再次醒来的时候,睁眼是熟悉的屋顶,身边是熟悉的人。



“温叔,你总算是醒了”



张成岭眼睛哭的都肿了,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。


失血过多,彻骨的寒意包裹了全身。



温客行本来想说句话安慰这小孩一下,却被周子舒先抢了话头,让他去准备些麻药过来。



“阿絮”


刚一说话,温客行就觉得嗓子疼得很,停了一下,又接着说,“要麻药做什么”


周子舒没应他的话,在一边认真的给刀具消毒,等到张成岭送来了药,这边的消毒工作也已经完成了。



“阿絮...你这刀看着吓人的很,该不是...要活剖了我吧”



“这个时候,还有心情说笑,我看你是伤的还不够狠”



说完,周子舒就端着药碗过来,手拦着他,药碗递上唇边,“把这药喝了,你身体里有太多的碎冰渣,得尽快取出来”



温客行这回倒是没说什么,一口气喝下去,任由周子舒把他扶起来,在他身上动刀子。


冰凉的刀尖刺入皮肤,要把藏在身体各处的冰凌渣子一个一个的挖出来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浮在表面的还好说,藏的深的可就不好挖出来了,所幸的是,藏在深处的不多。



从双腿到腰间再到双手,处处都被剜了刀口,那些冰针融化之后只剩下个尖锐的小物件,锋利的很,周子舒庆幸处理的及时,若是再晚一些,怕是这东西要将各处经脉都割断开来。


温客行咬紧了嘴唇压抑自己,嘴唇不断的滴血下来,乌发湿漉漉的贴在背上,身体摇摇晃晃的,已经快要坐不稳了。


“成岭,过来扶住你温叔”



张成岭呆楞的应了一声,上前扶住温客行,看着他满身鲜血,汗如雨下,小孩心里直发酸,没出息的又要掉眼泪下来,忍了忍又憋回去了。



治疗过程不亚于又一次酷刑,周子舒手稳的很,心下有些奇怪,这麻药倒像是没什么用处似的,一点作用没起到。


最后一处伤口在肩胛骨上,周子舒耐着性子在肉里翻找,刀子不停的搅动,人自然不好受。这一块藏的深了些,刀尖不断的往深处去,不多时就见了白骨,那块冰凌渣子正嵌在骨头上,周子舒一刀将其拨了出来,这磨人的小物件带着血飞了出去,摔在门口的雪地上。


处理好了伤口,接下来便是上药。方才处理伤口的时候,就脱去了衣服,此时倒不用纠结血和衣服粘在一起的烦恼。越是好的伤药,敷在伤口上便越痛,但上药的整个过程,温客行也没再给一个表情,比起之前,上药已经算不得什么了。



整整一天,周子舒没敢离开一步,下午的时候,温客行起了烧,鼻息带着烫气,手心的温度都高的吓人。他整个人无力的陷在被子里,只露出一张脸来,什么恶鬼头子,现在倒像是个破碎的布娃娃。



这个年算是别想过好了,张成岭打了盆凉水来,周子舒一遍遍的给他擦拭降温,他出了不少汗,几次之后,衣领已经被拉扯开,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。温客行昏过去也不安稳,不知道梦到了什么,嘴里不断的呓语。



周子舒握着他的手,紧紧的抓着,仿佛这样就能把温客行拉回来似的。



他一开始喊着爹娘,后来喊阿湘的名字,中间断断续续的喊过阿絮,到最后一声复一声,喊出来的都是阿絮这两个字。



他每喊一声,周子舒便应一遍,不厌其烦。到了傍晚时分,高热退去,温客行人也清醒过来了。


温客行烧的浑身都没力气,之前医治还能说几句话,现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眼睛发酸,角边泛着猩红,嘴唇干裂的起了皮,周子舒取了水过来,给他喝了几口,才觉得快冒烟的嗓子好了些。



眼睛看着周子舒,温客行虚弱的笑了一下,张嘴便要说话,话没说出来,倒先开始咳嗽,不咳不要紧,一咳嗽起来,便牵动起全身的伤口,跟着一起作痛。咳嗽的越发撕心裂肺,拉扯着嗓子也跟着疼,本来因为高热,嗓子已经发肿,这会更是雪上加霜。


周子舒心焦不已,手在他背上不停的顺气,又按了手背上几个穴位,过了一刻钟的功夫,堪堪止住。


“大过年的,便来这么一遭,之后岂不是要遭罪一整年”



温客行虚虚的靠在人身上,听着他的玩笑话,反驳道,“阿絮...你少骗我,我这头一日遭罪,定是将一整年的罪都遭完了”


二人对视了一眼,都笑了。新年新气象,这一年定然会越来越好,他们三人可是要在这四季山庄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。


从温客行身上取出的那些碎渣子,周子舒让张成岭清洗干净,还不忘叮嘱他一番,这小物件锋利的很,莫被划破了手。



张成岭听师父的话,人命的把散在地上的都捡了起来,打了盆水清洗。整整二十七根,这些东西被人体的体温融化之后,只比指甲盖略大一些,呈冰晶色,六个边锋利的很,在冬日的照射下泛着光。张成岭自认已经万分小心,结果还是不小心被这东西划破了手,渗了血色出来。


“不是说了让你小心些,怎么还划破了手”



“没事,师父我不要紧,就一个小口子”张成岭用水冲了冲被划破的小口子,几下就不再出血了,他不敢想象,这么多在身体里,该是怎样的一种痛楚。



“师父,这不是什么好东西,干嘛还清洗它”



周子舒将二十七个冰凌渣都包了起来,听到徒儿的问话,面色忽然阴沉下来,冷冷的说道,“自然是,让它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去”



虽然这个年开的头不怎么好,但还是要过的。


温客行在榻上被按着躺了好几天才让下床,脸色虽说还有些苍白,但比起前几天已经好上许多了。一直到大年三十,家里的各种活计愣是没让他沾半点。


到了大年三十,山庄上上下下都贴满了窗花,挂起了红灯笼,彻底打扫了一番之后,更像是一个家了。



红绸子也被系在各个地方,风一吹,就随着飘动起来。现在看来,红色也是一种能叫人赏心悦目的颜色了。



“阿絮,我可是个病人,你竟然舍得让我做饭”



周子舒坐在院子里磕着瓜子,听着里面的人抱怨,反击道,“少来,做个饭可累不到你,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非要下床的”



“可我也没说,要下床做饭啊”



温客行手里拿着菜刀,清点了一番食材,又说道,“我们阿絮真是越来越坏了”


瓜子皮精准无误的飞过来,周子舒笑道,“彼此彼此,你知道我们师徒的手艺,让我们俩做饭,年夜饭还没吃完,就是三具尸体了”


“得,周相公,您就好好等着吃饭吧啊”



一边被安排宰鸡的张成岭颇为认同,若是由他师父来做饭,这吃年夜饭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,毕竟当初烤鱼都不知道要开膛破肚的人。



这个年自然是过的很好,张成岭觉得现在能在四季山庄生活,真的是再幸福不过了,师父今晚上也不知道为何,竟然割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下来,与另外一缕乌发缠在一起,同一根红绳绑起来,打了一个结。他们两个人还在那里说什么,结发与君知,相要以终老。



张成岭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就觉得师父和温叔两个人挺高兴的,他今天也高兴,这样的日子过多久都不觉得腻,若是今日湘姐姐也在的话,就更好了。



外头烟花不断,整个天空都被点亮了,端的是一幅新年新气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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